地不平（6/7）

着大马车去地里活，六枝悠然地赶着大马车，一接着一地吸着大旱烟，我坐在他的后面抱着一个大箩筐。远处，有一群顽皮的小学童背着书包往学校跑去，看见六枝赶着马车，不知其中哪个淘气的孩子唱起了顺溜，怎么唱来着，哎，我咋想不起来了呢，哦，对啦，想起来啦，是这么唱的，这么唱的：“车老板，笑嘻嘻，拎着鞭子抽马！

马毛啦，车翻啦，车老板的压弯啦！““他妈的，小兔崽子，看我抽死你们！”六枝纵身跳下马车发疯般地冲向孩子群。

“哇，快跑啊！”淘气的孩子们像群机灵猴般地四散奔逃，有的钻进小胡同，有的溜进青纱帐，有的则跑到亲戚家。六枝挥舞着马鞭子东奔一通，西撵一番，最终一个也没逮着。鳖了一肚子冤气的六枝恼羞成怒，这由淘气的孩童引来的怒火自然而然地要拿无辜的大辕马来发泄：“驾——，驾——，驾！”

“驾——，驾——，驾！”

“驾——，驾——，驾！”

“驾——，驾——，驾！”

“……”

可怜的大辕马被六枝抽得浑身直打哆嗦不停地哀号着，汗淋淋的脊背上呈现着无数道的鞭痕。到了庄稼地之后，六枝跳下马车阴沉着脸走到大辕马的身旁准备解开他的缰绳然后再套上铁犁，六枝刚刚抓住马缰绳，一路上被抽打得疼痛难忍的大辕马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只见大辕马冷不丁抬起前蹄冲着六枝的下腹猛踢过去。

“嗷——，嗷——，”六枝痛苦地瘫倒在湿乎乎的庄稼地上，马鞭子被抛到远远的树荫下，他咧着嘴嗷嗷哀号着，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肚子，一双混浊的眼睛绝望地望着我：“痛啊，痛啊，痛死我啦！”

“救命啊——，救命啊——，……”

我一面不是好声地惊呼着一面一颠一拐地、慌慌张张地跑回屯子里找到邻居家的一辆大马车，当我坐在马车上赶到庄稼地时，六枝早已气绝身亡，大辕马那挂着硬掌的铁蹄踹断了他的肠子。

老爷们六枝就这样给大辕马踢死啦，我眨眼之间就成了寡，儿一天一天地长大成，出嫁的出嫁，娶媳的娶媳，都说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我的老爷们六枝能打媳，差点没把我打死，如果他不是被马蹋死，我可能早就给他打死啦。可是，我的儿子却是个十足的窝囊废，怕媳就像老鼠怕猫似的，他怕媳，我也跟着倒霉，只从媳娶进门，我成了她的出气筒，唉，年轻时受老爷们打，年老啦又受儿媳的气，我啊，活着还有什么